
由於這條街附近是徐娘流鶯“招生意”的地方,入夜後買春客湧現,致使患癌女一度被誤為流鶯而在警方取締行動中被扣,在警局白白坐了幾天“冤枉牢”。
現年39歲的溫海燕身患癌症,但連醫生也說不出是甚麼癌。光大區州議員黃偉益帶著一群助理和《光明日報》記者來訪時,海燕不理眾人目光,在屋子後街當眾掀起上衣、拉下沙籠,展示腹部伸延到近私處的數吋像蜈蚣般的縫密傷口,用徬徨眼神和無助語氣說:“你看、我是真的有病的,幫個忙好嗎?”
母欠債分開寄居
因為化療,溫海燕的頭髮全掉光,只留斑駁的點點白髮。不知道是生病還是不習慣面對生人,她在受訪時大部份時間都是口齒不清,只會不斷重複:“屋燒了,沒得住,申請的政府房間又沒得,怎辦?”最後,溫海燕的45歲表姐黃美珠只好代她回答記者的提問。

黃美珠指出,海燕原本和老母親同住在利華路的板屋,數月前,屋子燒了,海燕原以為報案後可獲得州政府撥出的1000令吉救援金租個小房間落腳,但屋子是租的,所以受益者是屋主非租戶。
一家三口三餐不繼
她說,錢沒著落,海燕的母親又因早前的三餐不繼曾向人借錢解決,如今被追債,不敢和女兒同住而四處寄居。
“我住在海燕的隔壁,但一家三口連吃都有問題,根本談不上接濟。海燕的房間是我向朋友求來的,朋友沒用就讓她住。”
提起檳城雪蘭莪街這條街,很多人都會臉紅難為情,因為附近是徐娘流鶯出沒的“春之後巷”,品流複雜,環境衛生沒保障。據悉,海燕和美珠曾被警方視為流鶯,在掃黃活動中一併將她們扣捕,關在警局幾天。
詢及黃美珠是否考慮搬家,她劈頭就問:“沒錢哪有辦法,有得住還能嫌嗎?”
訪問當天是傍晚,海燕媽媽說“他們(買春客)要來了,我不喜歡,要先走。”匆匆交代女兒別只吃面包就轉身走人。美珠也交代記者小心,因為入夜後很雜。這就是她們的生活寫照,除了無奈,沒有其他。
“希望政府給我一間房”
“我希望政府給我一間房。”患癌女海燕心裡最大的渴求除了三餐溫飽,也期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。
海燕說,她曾擔任清潔女工,每月有700令吉收入,250令吉繳屋租、200令吉給母親家用,剩下的250令吉就自己吃用和水電費。多年下來因錢不夠用,一分錢都存不到。
“我生病後雖到檳城醫院去看診,但目前積欠醫院的逾90令吉都無法還,零收入的現況根本沒法繼續過活。面包就是我每天的糧食。”
她指出,她每天就是等出嫁的妹妹送面包過來。
三餐白飯淋醬油
家貧女兒被迫輟學

同樣在申請福利局援助金的黃美珠說,由於她全身關節肌肉痛,根本沒法工作,每天她只能煮一鍋白飯,淋上醬油就是一餐。安慰的是,白飯醬油也能讓女兒健康長大。
“幸運的話,鄰居還會送些青菜肉頭給我,我炒成一碟後,一家又可以吃飽。”

美珠感嘆地說,她很想幫忙表妹海燕,但自己也自身難保,13歲女兒自小六後便因沒錢供讀而被逼輟學,女兒想工作幫補家計又沒雇主要冒險用童工,一家三口靜待援助金近半年,仍一分錢拿不到。
援金2個月未到手
“我老公60多歲,打份散工一個月下來不到幾百,找到這餐沒下一餐。年頭,我帶著海燕去福利局申請援助金,對方給信我們去銀行開戶頭,說9月和10月的援助金付現款,11月開始銀行過賬,但根本沒兌現。我自己欠了一個月百多塊的屋租都沒還,每天睜開眼就只感到徬徨。”
美珠期望援助金儘快過戶,200多令吉雖不足以過上好生活,但也可保障一天三餐。
採訪手記
訪病弱老殘是苦差
廣東俚語有句話叫“笑貧不笑娼”,意指寧羞辱身無分文貧戶,也不敢取笑富裕的娼妓。這句話是窮怕了的人在貧賤屈辱中苟活,導致人性扭曲後的心態寫照,曝露社會的悲哀。
經驗告訴我病弱老殘是最難訪的苦差,因為惻隱之心讓我不忍心訪問他們,道出生活的難處。訪完回到光潔亮麗的辦公室時,回想剛才窮民髒亂嗆鼻的棲身窩,就像幾小時遊走天堂地獄,有種不知身在何世,欲助乏力的無奈。
5令吉是大錢嗎?於一般人而言只是個“零頭”,吃一客雪糕都嫌不夠。可是安娣說她一週才有人接濟10令吉,一天只有入夜後天完全暗下時才捨得開燈照明,目的是省那一點電費?沒有存糧的孤老,5令吉就可能是延命的關鍵。
夕陽斜照,看到這些苦海孤雁走路時背影拖得長又長、每走一步都像在跨越生死,真叫我感恩自己是何其幸運,可得上天眷顧。吃得飽、睡得好的人,從來就不知道社會有暗角,縫隙間有那么多人擠逼其中。
但愿政府能做到“安得廣廈千萬間、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”,讓天下角縫中的人活在陽光下,在茫茫世間尋得那么一片屋瓦遮頭,從三餐溫飽中獲得滿足。
在無力改變制度情況下,除了祈愿政府能“張開雙眼”看清社會暗角的無助生命,我又能為這龐大一群窮民,做些甚麼?
光明日報‧2008.10.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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